在回榕城的路上，二花就想過要不要把她的事告訴家裏人。

‘流浪’的七年，二花對兩點最深刻。

第一，人唯一能相信的，只有自己。

第二，自私且膽大的人永遠風生水起。

出於這兩點，二花在路上的決定是：挑著說，不全說。

但此時，面對著陳翠花擔心的詢問，看著姐姐真摯的雙眼，二花醞釀好的那些話，說不出來了。

這七年她學會了保全自己，但更因為滿世界都是利益，所以她更明白，奶的關心和姐姐的信任，是多麽珍貴。

二花頓了一下，說出的比打算說的更多，但總歸瞞了一些。

即便這樣，也大大震驚了陳翠花和大花窄小的世界。

陳翠花驚呆了。

“額的個娘啊，二花你真是福大命大！”

被拐去東北，又一路流浪去廣市，再在那邊茍活到歸來。

大花握著二花的手，眼眶又在泛淚，“是姐姐沒有保護好你，二花，對不起，對不起……”

二花無奈，“沒有，我挺好的，我現在什麽都會了呢，大姐，奶，我會算賬，會英語、俄語，會彈鋼琴，小提琴……”

眼看著大花越發心疼，二花趕緊站起身打趣。

“我還會劈叉呢，姐，要我表演個劈叉給你們看嗎？”

大花拉下她，邊擦淚邊哽咽，“別，不用。”

陳翠花望著二花好久好久，才感慨道，“你這娃，以前都是艱難，以後肯定安穩，二花啊，你福大命大，以後好日子久著呢。”

二花咧著嘴，露出幹凈的笑，“奶，我也覺得。”

哎。

家裏別的娃是從小聰慧，所以笑得單純又天真。

但二花經歷那麽多，生死冷暖都看過了，笑起來還這樣幹凈，就怪讓人心疼的。

陳翠花表達心疼的方式很簡單，她滿是皺紋的手握緊二花的手。

“別說了，二花，等下奶帶你們姐妹去買衣服，晚上再讓你蛋哥，哦不，你蛋蛋弟弟給你做你喜歡吃的好吃的……”

二花全都笑瞇瞇的應下。

不過她目光低垂，不經意間看見大花的腿，她目光一閃而過的陰鷙，擡頭，又似是無知無覺的問。

“大姐，你的腿……是怎麽弄的？”

大姐喉嚨有些堵。

要怎麽告訴二妹，她們的父母一點都不帶她們呢。

陳翠花看看她，倒是不加掩飾的直說了。

“是你媽打的，二花，你被拐走的早，不知道後面你家發生的那些破事，我都不稀罕說，奶給你倆做主，和你們爸媽還有三花斷絕關系，以後那個大隊，你們倆都不要再回去了！”

二花垂在身側的手攥緊，她帶笑的面龐冷下來，渾身氣息都變低沈，

“奶，我想知道。”

剛還輕松的氣氛一下就變了。

陳翠花莫名覺得有一道冷氣從脖子間劃過。

呃……

她竟有點局促不安，下意識一口氣說完。

“其實，其實就是你爸媽想要弟弟，從你舅家帶來那誰，叫啥我忘了，反正你媽是懷上了，你三妹又設計把孩子流掉了，大花背了個黑鍋，就被你媽打瘸腿了，就這樣，是吧，大花。”

大花默默點頭，又加一句。

“我靠讀書離開了大隊，他們還留在那，二花，我們倆以後會過得很好的。”

陳翠花信誓旦旦，“對啊，有奶在，你們哪會過得不好，放心吧。”

二花扯扯唇，“嗯，奶，我知道你們對大姐好。”

要不是奶和大伯大伯母真心對大姐好，大姐不會在這住得這麽自在。

對大姐不好的，是方三銅黃萍還有三花。

也是他們三，造成她被拐走，受這七年的苦。

他們應該付出代價。

二花腦子裏活泛開了。

但她誰都沒說，她笑瞇瞇的聽從奶和大姐的吩咐，出去逛街買買買。

路上當然會碰到一些熟人，陳翠花都驕傲的和他們介紹，這是她的二孫女方二花，大花的親妹妹！

有些眼尖的當面就議論起來了。

“漂亮有氣質啊！”

“哎，這和大花長得像，但周身的氣質咋像你兒媳婦小蕓啊，這是一個媽生的嗎？”

陳翠花趕緊‘呸呸呸’，“我二孫女愛讀書行不行，還會彈琴呢，搞藝術的人氣質都差不多。”

大花二花手挽著手，一副感情深厚不被影響的樣。

其實，最為震驚的是從青山大隊出來的那些婦女。

他們認識小時候的二花啊，知道她被拐，再見現在的她，不由地恍惚，再猜測她這些年的經歷。

二花心思一動，特意在奶幫她買衣服的時候，掏出錢結賬。

“收起來，跟奶出來，奶哪能讓你花錢？”

二花聲音清脆利落，“奶，我有錢，我這些年在外面掙很多錢，該我孝敬你了，讓我付吧。”

“不行，趕緊收起來，你這娃咋大手大腳的，女娃子賺到錢就攢著做嫁妝……”

陳翠花習慣性絮絮叨叨。

大花也很是不滿，“二花，你別付錢，奶不付也該我付，我是你大姐，而且我幫人洗頭賺著錢呢……”

二花在奶和大姐的‘逼迫’下，無奈把一把錢藏回兜裏。

她冷眼一瞟，看著眼熟的一些中年婦女已經開始竊竊私語。

很好。

天下沒不透風的墻，人是最會見風使舵的一種生物，等這些人把消息傳回青山大隊，那三人就該算著時間來榕城了吧。

來了才好呢。

不來，她怎麽收拾？

二花眼神凝在大花腿上，泛著冷意和恨意。

“二花，走了，還要給你買擦臉的，你臉比大花嫩……”陳翠花招呼著。

二花擡頭，笑意吟吟的跟上。

“好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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